在我所愛的村莊

歡笑

總是，不夠用的

黃牛生犢，山羊產羔

稻穀黃了，柿子紅了

櫻桃姑娘出嫁了

火塘燒起來了

長鼓舞跳起來了

人們的眼睛

就長明燈一樣亮著……

在我所愛的村莊

歡笑雖然

像春天漫山遍野的花朵

卻總是，不夠用的

 

在我所愛的村莊

眼淚

也是，不夠用的

一個年輕的建築工人

在深圳工地出了事

在遺體火化前，他的妻子

日夜兼程，一路無聲

趕往那遙遠而陌生的城市

倆人幼小的兒女

安靜地等在家里

盼望母親，能早點

買回香甜的酥糖和果子……

卿雲奶奶的丈夫和四個子女

在五十年前的亂世

被人活埋致死

留下她一個人哭幹了眼窩

最近，一張老臉上

再也找不出淚水的影子……

在我所愛的村莊

眼淚雖然

和大地上的塵埃一樣多

卻總是，不夠用的

 

在那里只有露珠是夠用的

 

所有草葉和樹葉

每天都會分到晶瑩的一顆

遇到飛禽走獸就給它們了

遇到風，就給風了

遇到陽光，就給陽光了

要是遇到我，就給我了

 

（來源：葦航：《陌上花開》，澳門：啟蒙出版社有限公司，2022年版）